原創微推理/BG向應該沒什麼問題/中長篇
一直寫同人的我總感覺需要嘗試些不一樣的東西,
有種走回正道的感慨,心中卻莫名吶喊著「我的耽美呢我的耽美呢?」於是劇情裡面兩隻警察差點被我寫成gay(後母#
不過一切沒事,請安心進食(挺胸膛
【01死亡】
夕陽漸下,餘霞在柏油路面上照得有些朦朧,一顆顆茂密且蔥綠的樹,佇立在馬路兩側,散發清淡的幽香,葉片也隨著徐風輕拂的搖盪。
一個約二十光景的女人走在街道上,身穿寶藍色洋裝,燙捲的長髮飄逸,高跟鞋踩在地上,規律的發出脆響。
一隻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,聽見那頭的人道:「木子芳大小姐,妳要到了沒有啊?」
女人一聲輕笑,腳步加快:「急什麼?時間還早呢。」
那頭「咦」的一聲:「派對兩個小時後就開始了,生日蛋糕真能做完?」
木子芳聽之一怔,抬手一看,才笑道:「唬人呢,現在才五點多。」
那頭靜了片刻,旋即激動的說:「唬人?派對七點開始,妳對自己倒是有自信。黃荺姐說妳再不來,她就要去蛋糕店買現成的了。」
「不是九點開始嗎?」木子芳臉色驟變,聽好友的語氣,又不似在開玩笑。左右一看,這個時段計程車不多,時而開來一、兩台,卻都有載乘客了。
木子芳無聲焦急,小臉有些緊繃,躊躇到最後,小步跑了起來。跑著去派對現場,估摸著也要一個多小時才能抵達,當然,路上若招到車子,那就更好了。
思緒千絲萬縷,突然「喀」的一聲響,木子芳覺得腳踝一扭,眼前一陣天旋地轉,她急忙扶著牆撐起身子,陡見斷掉的高跟鞋,有些不甘、又有些無奈。
「喂,向琴嗎?妳幫我轉告黃荺姐,說我趕不上了。」
那人愣了下:「欸~怎麼這樣?」
木子芳手拿著高跟鞋,赤足走在街上,天色漸漸暗下來,風勢不似先前的溫馴。
抵達時,已經七點了。
那是一棟極高的大樓,從外面一看,幾乎上矗入雲,約有四十幾個樓層。
她看見有個警衛站在曲尺形櫃檯中,眼中緊盯著監視器畫面,一動也不動。
那警衛一見來人穿著華麗,隱約間臆測得出端倪,問:「您是潘先生的朋友嗎?」
木子芳微微一笑:「是的,我叫木子芳。」
警衛靦腆的點頭,說了一句「稍等」,便轉過身打電話確認。
不久後,他說:「子芳小姐,三樓B室請。」
木子芳道謝,走近了電梯。
此時,警衛拿出手帕,擦了擦額上的汗,拿起雙肩背包離開。
木子芳覺得有些古怪。
當電梯門關起,突然,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插入縫口,電梯門又緩慢的開啟,只見一個全身上下都裹著黑衣的人走了進來,帽子壓的老低,看不清五官。
她按了三樓,那人按了二樓,兩人均沈默不語。
——派對持續舉行。
顧向琴與木子芳是好友,正是電話中講話的人,她長的非常漂亮,一頭褐色長髮,窈窕的身材曲線在緊身禮服的襯托下,顯得更加撫媚動人。
芊芊十指扣著酒杯,她一下沒一下的抿著喝,顯然有些興致缺缺。
她身旁坐著一名婦人,看起來年逾五十歲,短髮整齊,赭紅的唇瓣冶豔,笑起來,眼角的魚尾紋倒是添了起分親近之意。
顧向琴將酒杯擱在一旁,噘嘴問:「黃荺姐,子芳怎麼這麼慢啊?」
「懶得來吧。」黃荺沉著臉,又突然抿嘴冷笑道:「最好不要來,不然看著也礙眼。」
顧向琴微微發怔,說:「我以為妳們已經重合好了……黃荺姐,妳們到底為了什麼而吵架?」說著又喝一口酒。
黃荺沈默片刻:「丟人的事情不提也罷。倒是妳,最好離那女人遠一些,改天發現了她的真面目,就別怪我沒有多加提醒妳。」
顧向琴白了她一眼:「別和我說子芳的壞話,不管如何,她對我都像親姊妹一樣好。」
黃荺不再言語。
一名男子站在她們倆前面,不知道聽了多久。他面目精緻,一雙桃花眼尤為漂亮,身材高挑,襯衫上兩顆扣子鬆著,肌膚顯隱若現,看起來是個不拘小節的人。正是今日的壽星,潘柏季。
他走了過來,自然的攬起顧向琴的腰,又吻了吻她豐盈的唇:「吶,妳們在聊什麼?」
顧向琴羞紅了臉,嗔怒的說:「明知故問!」
他輕輕笑了起來。
潘柏季是個十足十的紈褲子弟,家事本來就非常顯赫,從小就有無盡的錢財任由他揮霍,自然女朋友換了一個又換,最近又不知為何突然跟顧向琴好上了。
大家聽了消息都一笑置之,長的不錯的女生皆與他關係不比尋常了,何論是相貌出眾顯眼的顧向琴?
黃荺站起身,晃了下手中的香煙:「我出去透透氣。」不等他們回答,顧自離開。
此時八點了,仍然沒有木子芳的蹤影。
黃荺還抽著煙,修長的腿交叉,身子靠在椅墊上,一雙鳳眼微瞇,口中不時吐出數縷白煙,嫋嫋的繚繞在赭紅色的唇間,看起來別有一番成熟風味。
潘柏季在屋內看著,半開玩笑的說:「如果我早生個十年二十年,那該有多好?」
顧向琴臉色一白,自然懂了意思:礙於年齡差距,他和黃荺沒有機會搭上。
潘柏季訕訕的笑了。
此時大門被撞開,一名微微發福的成年男子跑了進來,渾身冷汗浸透了衣衫,啞著聲音大喊:
「木……木子芳在外面死了!」
留下一室沈寂。
【02是誰】
在案發現場:
「死者木子芳,二十三歲,A形血,品行良好,事業有成,月薪八萬五千,銀行存款記錄稿卻明示,每月進賬都將近一百萬。這點值得關注討論。
「喪命於一樓電梯外,根據法醫鑑定結果,約兩到三個小時之前死亡,身上刀傷分佈密集,致命的一擊在頸動脈,我們從現場環境可以推論出,死者可能有過劇烈掙扎,並且與兇手長時間搏鬥……」
有人插口說:「調監視器了嗎?」
席清蹲起身來查看血跡,沒有回答問題。
見隊長不說話,大家各自忙活了去,現場迅速的被封鎖起來,進出的可疑人物也全面做了保留,方便警方採證搜捕。
報案人叫德橋智,是黃荺的丈夫,正是當時闖進房門的微胖男子。
德喬治、黃荺、顧向琴、潘柏季,還有那替管理員暫守崗位的警衛(終少凡),總共五人都與木子芳死前有所交集,因此被請留下。
德喬治已經恢復了平靜,黃荺仍在旁邊安撫著,揚言受到驚嚇,丈夫暫時不願做筆錄。
警方:「德太太,據旁人所說,您與死者生前有過紛爭,請問……」
黃荺雙眉一豎,激動的破口大罵:「都是廢話!我和她哪裡有什麼交集?」
警方無奈之下,又問:「對於木小姐死亡,您有什麼見解?」
黃荺不假思索地回答:「那種人活在世界上本就只會浪費氧氣,早該死了。」
警察不太滿意了:「人都有活著的意義,請不要輕賤任何生命。」
黃荺「哼」一聲,扭頭不再說話。
最後,她仍在刑警喋喋的審問下,不耐煩的錄下口供:「既然人死了,讓她死的不光明也好,我就老實告訴你吧。木子芳那隻狐狸精之前常勾引我先生,當我發現的時候,兩人都不知道上過幾次床了。」
德喬治臉色猛的一變,羞愧的低垂下頭,警察這才訕訕的離開。
而席清偵緝隊隊長難得放下身段,親自為潘柏季做筆錄。
席清是個冷漠的人,不論是查案的時候還是平時,語氣都低低的:「你與木子芳的關係?」
潘柏季仍是那吊兒啷噹的模樣:「我跟她在大學認識的,今天是我二十六歲生日,就順便邀她參加派對……說簡單一點,我跟她只是朋友關係而已啦。」
席清頭也不抬:「你在說謊。」
潘柏季頗為尷尬,張口結舌,最後喪氣般的垮下肩:「呃……她……她算是我的地下情人吧。」
一旁的顧向琴臉色刷的白了。
席清問她:「妳男朋友?」
顧向琴彆扭的點頭,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幾滴淚珠,顯然對木子芳的死而感到極為哀痛。
顧向琴的聲音有些發顫:「子芳是我最要好的朋友,我們很早就認識了……因為中學時期我們住的很近,每天七點都一起去買早餐、一起去上學,就算上了大學我們還是互相扶持,可是、可是……今天竟然發生這種事情!早知道會這樣,我一定會親自接她來,而不是自己先到派對……」之後更是泣不成聲,掩著手帕抽噎。潘柏季看著很尷尬,一隻胳膊伸了又縮,不知道該不該摟她進懷。
席清說:「妳節哀。」然後很潦草的寫下四個字:
刻意隱瞞。
席清站起身,一旁有人也跟著站起來,對他問:「隊長,您有什麼收穫嗎?」
*
已經凌晨了,仍是沒有偵破此次案件,許多人開始抗議,無奈之下,警方宣布解散,決定擇日再查。
此時,席清一手搭著方向盤,食指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,旁邊的小刑警見狀遞了根煙。
席清不咸不淡的答:「我不抽煙。」
小刑警尷尬的收回手,又賭氣似的塞進嘴裡,正要伸到懷中揣出打火機,一隻修長的手先摘下他的煙。
扔出車窗,席清不容置喙的說:「我的車上,不許抽菸。」
小刑警瞪大眼睛,正要抗議又有一點力不從心,只好囁嚅著:「隊長,這是我借你的車欸⋯⋯」
席清沒有搭理小刑警,自顧自的開著。
小刑警好像還是很在意那根煙,忸怩的說:「我說隊長啊,下次不讓我抽菸,就直接說吧,我收回去有用,你知道剛剛一根質多少錢嗎……」
本以為席清不會鳥他,哪料終於開了金口,冷冷的丟下兩個字:
「閉嘴。」
小刑警支著下巴,從口袋掏出一個筆記本翻閱,果真閉了嘴。
黑夜中,空際瀰漫著些許白霧,風勢強勁起來,刮得他們頭髮凌亂。警車一路開著,發出引擎低低的轟轟聲。
【03有人】
小刑警姓徐,名字修潔。他坐在副駕座上,忍不住開口:「隊長,我覺得兇手在這幾人之中。」拿起筆記本,手指圈出德喬治、黃荺、顧向琴、潘柏季、終少凡(警衛),總共是五人。
席清聽著起了興趣,向他看了過來,黑色的瞳孔幽深:「為什麼?」
徐修潔眼珠一轉,打哈哈:「憑感覺,憑感覺啦。」
席清將車停靠在路邊,收起安全帶,手臂撐到椅背看他:「你的感覺……很準。」
徐修潔有生以來,第一次跟隊長說這麼多話,心中不禁砰砰直跳,有些語無倫次:「嘛……哈哈,謝謝……謝謝誇獎。」搔了搔頭。
席清把車窗拉上,塵世喧囂便隔絕在外。徐修潔突然想起隊員朋友常常說起隊長辦案的第一守則:安靜。
徐修潔正襟危坐,吞了吞口水:「誰是兇手?」
「很簡單。」他掏出一紙筆錄給他。
上頭寫著簡潔驚人的三個訊息。
顧向琴:男朋友、刻意隱瞞、兇手。
是刻意隱瞞兇手,還是刻意隱瞞某件事情,她正是兇手?
憑他的感覺,是後者。
席清低聲說:「我喜歡。」
「啊?」
席清手又搭上方向盤,淡定的說:「你的第六感……很不錯。」
徐修潔開心朗笑。
那一瞬間,思緒萬丈也能聚攏在一處。
顧向琴說,她與木子芳情同姊妹,並從中學時期就結為好友,每天七點一起買早餐。
顧向琴說,她先到了派對,後悔沒有接木子芳。
顧向琴說……
「這些都指出與木子芳的良好關係,還有自己的不在場證明,而剛才得知『好朋友子芳是男友的地下情人』的驚天消息,卻是隻字不提。
「所以,她到底在刻意隱瞞什麼?」
車速猛然加快,如箭矢一閃而過,化為狂風中的群塵。
席清陡然一個急轉彎,徐修潔覺得自己險些要被甩出窗口,忍不住抱怨:「隊長,我的車不是你的BMW,這樣很快就會爆胎的。」
席清:「賠你一台更好的。」
「……」
徐修潔看著路旁,警局到了,便扭頭說:「隊長,你沒有打領帶,警帽也不戴,被局長看到不好吧?」
席清停下車:「我沒有要下去。」
徐修潔一下呆了:辦案又敢不匯報的人,也莫過於隊長了。
席清將他趕下車,一踩油門,消失在轉角處,徐修潔才想起:「那是我的車啊!」
車內——
席清從懷中掏出手機,打通電話。
那處人先道:「老大,錄影帶已經寄過去了。」
席清「嗯」了一聲,開啟前方的小螢幕。
那裡是一個電梯內的畫面。不久,木子芳赤腳走了進來,手提著一雙高跟鞋,此時,來不及關起的門又開了,一個全身黑的人走了進來。
畫面不太清晰,席清瞇眼一看,木子芳先按了三樓,黑衣人則按了二樓。
當黑衣人走出電梯,木子芳臉色猛的一變,瘋狂的按一樓的按鈕。
門一開,木子芳便衝了出去,鞋也不拿,匆忙的扔在電梯中。
席清倒轉畫面,停滯在黑衣人走出電梯的一刻,木子芳看著門外,張著嘴巴,像在大叫。
到底看到什麼,讓她神經失常,按了一樓按鈕,將自己推向死亡的懸崖?
很快的,答案呼之欲出。
「Jack,二樓的監視錄影帶傳來。」他對電話那頭說。
那人答:「老大,我看過那錄影帶以後,就去找過了。那保安說一樓都有警衛站崗,看得到二樓,所以不裝攝影機。」
「了解。」
席清拿起一張紙,警衛做的筆錄是這麼說的:「當時我讓木子芳小姐上了三B以後,就去上廁所了,應該就是那時候讓兇手有機可趁。」
席清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。世上沒有巧合,只有蓄意佈下天羅地網,讓一切變得模糊曖昧。
顧向琴到底怎麼做,才讓自己有不在場證明,又讓站崗警衛剛好離開?不管哪方面去思考,都太令人匪夷所思了。
手機震動起來,螢幕上閃現出「徐修潔」三個字。
徐修潔的語氣有些慌亂:「隊長,那警衛剛剛去自首了,他神經還有點錯亂,犯案動機跟手法都說不出個所以然。」
席清將臉埋進雙掌,良久不語。
他很清楚的想著,這是顧向琴的緩兵之計,一定是。
席清掛斷電話。
今晚沒有浩瀚的星晨,一顆月亮高懸天際,柔和的光芒耿瀉在身上。
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沈默了多久,或許是幾個小時,又或許僅僅幾分鐘。
席清將車停靠在路旁,此時已經沒有任何人走動,前方一棟大樓巍巍佇立,正是那犯案現場。
跨過封鎖線,一樓大堂中央還留著一攤顯明的血跡,用白色粉筆圈出的地方還散著木子芳留下的綴飾。
席清往二樓上走去。
二樓的樓梯就在電梯正前方,一個通往三樓,一個通往一樓,就如天堂與地獄之間。
黑暗中沒有一絲光亮,席清持起手電筒,才發現地上多了幾個泥印,暗暗留了心思。
【04預謀】
黑暗中沒有一絲光亮,席清持起手電筒,才發現地上多了幾個泥印,暗暗留了心思。
泥沙是濕的,上面還有一條條橫線狀,似是鞋印,一路往樓梯延伸下去。
席清跟了過去,最終近了三樓B室,正是潘柏季的房子。
整棟的人都已經被隔離在旅館,理應不該有人,現在夜深人靜,究竟誰會悄悄回來?
還沒有想清楚,一陣風霍然從身後襲來,席清抬手一擋,卻是一把鋒利大刀削過手臂,電筒便「啪」的落到地上,反倒照亮了彼此的容顏。
只見顧向琴禮服還沒有換,手上持著一把水果刀,緊抵著席清的咽喉,面目猙獰,喝道:「別動,不然我殺了你!」
席清看著比自己矮上一顆頭的顧向琴,她持刀的手有些發顫:「警察為什麼會回來?」
「我沒有義務回答妳的問題。」
顧向琴低喝:「你的命在我手中!」
席清不退反進,咽喉直直向刀口撞去,顧向琴氣得「啊」一聲長叫,大有一起死的氣勢,往前使勁一割。
仍然是雲淡風輕的表情,剎那間,他往後一避,用不可思議的角度脅住來人的手,然後重重的箍在顧向琴身後。
靜,四周靜得可怖。幾近發瘋的顧向琴,此時兀自呆怔於原地,不能相信自己這麼容易就被桎梏住。
而眼前的刑警肅然的看著自己,手臂的傷口不斷噴湧出鮮血,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,固執的拿出手銬,「喀擦」一聲,彷彿宣布了她的死刑。
*
「顧向琴,今年二十三歲,外語學院校長的貼身秘書,身上搜到犯罪嫌疑人的黑色衣服,和一把沾著死者鮮血的刀。」
她被關在一個密閉式空間,除了兩對桌椅,就是數名警員圍繞,不似以往的溫和可人,現在掛著冷冷的笑,令人不寒而慄。
「顧向琴小姐,請問您為何要殺人?」
她笑說:「我說過我殺了人嗎?」
眾人見她欲蓋彌彰,都不禁搖頭嘆息。
「顧向琴小姐,我們能將您離開時攜帶的武器和黑衣視為犯罪器具。」
顧向琴又換成一臉正氣凜然的說:「我當時回了家,想著多年的姐妹死了,有些毛骨悚然,最後便到了犯案現場,想和她說幾句離別的話。
「在後院我卻發覺下了毛毛雨,一隅泥土顏色比較深,顯然不久之前被人挖過。我起了疑心,翻掘出來看,發現埋了那些犯案武器,便拿出來要打算給警方調查。」
徐修潔問:「那麼為什麼攻擊警察?」
顧向琴沈默片刻,然後看向他,語氣有些咄咄逼人:「我以為他是兇手。而且你覺得兇手,難道沒有可能扮成警察嗎?那位警察先生又怎麼會深夜潛入偵探?您們也應該好好問問他。」
徐修潔眉頭一深,顧向琴卻冷冷的又笑,突然尖聲說:「你們警察就是這樣辦事的?處事草率,平常幫不上忙也就算了,還隨便勒索民眾!警察不是以保護人民⋯⋯」
「顧小姐。」
眾人視線移向聲音來源,只見徐修潔難得的面色凝重。
「剛剛終警衛已經招供,您威脅了他,說如果不來替您自首,揚言就要殺了他妻兒倆人。」
顧向琴眉頭深鎖,反駁:「我不記得有對他這麼說過。」
徐修潔也不拘泥於一事:「據潘柏季先生所說,您曾在派對中途口稱如廁,離開一段時間。我們可以就此推論,妳那時候換了衣服,然後謀殺木子芳。」
顧向琴冷笑說:「你倒說說我怎麼殺她的。」
眾人面色登時凝重起來。雖說不難猜測她的暗殺手法,但監視器中分明看見木子芳親自走向死亡現場,到底是看見了什麼,仍然是個謎。
【05破案】
徐修潔霍然說了:
「首先,您穿了醒目的黑色怪衣,吸引死者木子芳的視線,當您出了二樓,她的目光自然會追隨著您直至電梯門關起。
「在那一瞬間,您便對她說恐嚇的話,然後再往三樓走去。那時的木子芳自然察覺到危機,就如我們監視錄影帶中見到的,她瘋狂似的按著一樓的電梯,因為她知道,您在三樓等她。
「而她不知道的是,這些都是假象。當電梯關起,您便往一樓跑去,當電梯再次開了,木子芳便衝出來。她以為您要在三樓謀殺她,於是只抱有逃跑的意識,心中只懷著『必須跑出一樓,因為要殺我的人往三樓去了』心態,而您卻能不費吹灰之力,一刀將她給殺了。」
「顧小姐,我已向犯案現場的隔壁大樓中的管理員取得聯繫,他們有外裝設監視器,在現場經過玻璃反射,相信正好……」
其間顧向琴皆默不作聲,對於徐修潔的推理,也沒有特別的反應。
她只覺得世界異常的瘋狂,彷彿一切都顛倒了,美麗而恐怖,惹得暈頭轉向。
一隻無形的野獸張口將她吞沒,然後指使她,殺了場內全部的警察,如此一來,也不會有人認為自己殺了人。
沒錯,殺人這種骯髒的事情,果然還是忘了好,並且如同重獲新生一般,繼而和世界過著美麗的回憶。
自從木子芳走了,她就想要若無其事的過著生活。
但是現下倘要如此,就要毀了這些刑警,因為他們都知道真相。
顧向琴沈默了許久,緩緩的抬起頭,說:「嗯,她是我殺的。」
刑警們一隻手都壓在槍上了,此時對於顧向琴的坦白頗為意外。
她一張漂亮的臉蛋上沒有先前的冷清,小臉有些蒼白,有點眼淚,也有點溫暖的笑意。
她知道剛才的話,代表親手將一生的摧毀,並且推向牢中。
她也知道,自從殺了木子芳,那打小認識的朋友,那對她親切、如同姐姐的她也離她而去。接著還有朋友、潘柏季、老闆、家人,心和心的距離也越來越複雜,若即若離,只能再當表面的應付。
這一晚,她面對著黑暗中的猛獸,就如同看見自己扭曲的臉龐,一襲黑衣高帽,雙手握著刀柄,一下又一下的刺進他人的肉體。
此時她深知今後再也無法脫離夢靨。
——再也不想面對了。
*
事後,刑警局長大喜過望,心中盤算著給徐修潔升官加薪之前,先辦個小小的慶祝活動。
「我說你啊,越來越有席小子的模樣了,一夜之間破案,這可是相當值得讚賞的。」局長笑咪咪道。
徐修潔剛張口想說話,局長卻插口說:「吶吶,說說你想要什麼,我什麼都答應你。」
徐修潔終於有了講話的機會:「唉……其實隊長早就告訴我案件的前後原委,我只是負責破案而已。」
局長瞪大眼睛:「這……那……那小子指使你做的?不是你自己辦的案!」
徐修潔剛要點頭,局長已經氣得跳腳:「哼,老子好不容易盼來有人能治治那席小子高傲的態度,倒好,如今是老子我白高興了!」
至於當事人席清——
他靜坐在椅子上看書,瞟一眼打電動打得正歡的老友Jack。
Jack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,雞窩似的頭髮,茂密鬍渣,還有憔悴的黑眼圈,讓人覺得此人便是十天十夜都沒睡的宅男一仗。
而事實的確如此。
他委實數不清自己打過多少遊戲,不過這不是重點,現在他這場賽車關卡一直過不去,徹底挫敗多年來奇怪的高傲心態。
他將遙控一丟,氣餒似的躺平在地。
室內空氣登時凝結起來,只剩席清冷冷的翻書聲。此時Jack偷偷看他,卻正好與寒氣逼人的眸子對上了。
席清並沒有刻意看他,淡淡的將目光投回書上,Jack無言的摸摸鼻子,轉身孜孜不倦的玩電動,正好瞄見席清手臂上的衣袖上,有異常暗紅的顏色。
Jack很快的不淡定了,遙控器摔在地上,便奔過去抓起那隻胳膊,口中恚怒的喊:「老大!」
席清淡淡的抽出手:「不礙事。」
Jack將他抓回,袖子捲起來,一道深入骨髓的傷口眼前出現,約有十到十五公分之長,Jack也知多說無用,便往傷口上重重一拍,引得席清皺了皺眉:「嘿,看你以後敢不敢再虐待自己的身體,以後我給你包紮前,都先這樣摧殘摧殘。」
席清「哼」聲,頭微微一偏,任由Jack在他胳膊上搗弄個不停。
過了幾分鐘,席清才開口:「離我遠一點。」
Jack木然不理他。
席清:「頭很臭……還有嘴巴也是。」
Jack楞住了,手上動作也一頓,才笑道:「嘛,說的不錯,我好像兩個月沒有洗澡了,今天來送披薩的還以為我是流浪漢,擔心我不付錢呢。」
席清嫌惡的把他給推開。
據說,事後席清被強制送去醫院,醫生神色肅然的說:傷口不乾淨,感染而長了膿包,差一點就要廢了一隻胳膊。
Jack枕在床邊痛哭流涕,大喊「我不是故意的」之類種種,發誓要改過自新,每個禮拜好好洗一次的澡。
卻說,到底有沒有做到,那就是後話了。
【正文完】
【淤泥中的敗花(番外)】
那是個相當可愛且精緻的女孩,當日同在一片屋簷下,鄰座的她便吸引了不少目光。
他們說她叫顧向琴,雖被議論為與自己並排的校花,卻稍有不同。
木子芳今年十三歲,有著出眾美貌的外表,身材發育良好,眉宇間有些風騷冶豔;顧向琴小她半歲,舉止端莊溫雅,有時會青澀忸怩,平時是個小大人的模樣。
不論如何,倆都是男性的熱門話題,不論校內校外。
且說,雖為鄰座,她們卻甚少交談,偶爾借借紙筆,街上遇見了,大約也是點頭微笑便走。
直至一日,差不多是四月的某個深夜,木子芳記不清楚細事,唯一不容忘卻的是她父母一夕間車禍雙亡,獨留她在人間顛沛。
肇事車輛不翼而飛,她宛如失了靈魂的軀殼,迷茫的過著日子。
此後,她經常曠課早別,顧向琴看著空空如也的鄰座,不由得疑惑起來。
其實大家早也聽說一些端倪,什麼父母雙逝,什麼親戚避如蛇蠍、不肯承擔贍養費用等。
而木子芳個性本來就非常倔強。
她不甘願看見親戚那或者厭惡、或者逃避、或者虛偽的嘴臉,她丟下一句「我想好好獨立,賺錢養活自己」,便收了單薄的盤纏離開。
親戚有些大聲反駁,大約其實心理態度也不強勢,被木子芳禮貌拒絕後,便訕訕的搔頭離開,有種「這是你決意離開,往後妳我無關」的感覺。
然,木子芳日漸貧窮,最便宜的租金也付不起了,房東看她美貌,便說了不要緊,可以改日再付,而房東太太卻肅然下起逐客令。
那夜,木子芳加了晚班,十一二點在幽黑的路面走著。
她一點也不後悔拒絕親戚收養,光是看他們的嘴臉,隱約猜得到日後日子不會好過,現在她雖然貧窮,卻好過受人長期欺壓。
四周並不是特別安靜,偶爾會有車輛疾駛而過,發出急促的轟聲,然後再次離她而去,周而復始。
此時,一台保時捷汽車停靠在她身畔,車窗拉了下來,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看著她笑。
他叫德喬治,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夜遊。
木子芳明白他的意思,也不含糊的問:「一晚多少?」
德喬治沈默下來,打量著她,最後比了個數字。
深夜混沌,是她淪陷的第一次。
依德喬治年齡,可以喚做大叔,但長相卻也稱不上太差,隱約可以見得曩昔是個風流倜儻的男子,因此讓她不會感到特別噁心,現如今聽了心動的數字,便點頭答應下來了。
隔日,一百萬入了銀行帳戶,德喬治說她是處女,便多加了些錢,之後又留了電話,說以後如果還要玩,隨時恭候。
她從不做後悔事,這一次,木子芳也覺得相當值得。
這代表著自己並非一無是處,雖說走的是人生陰辟的獨木橋,她也心甘情願、毫無怨言。
之後,木子芳幾乎每夜都與德喬治放縱度過,漸漸發現他有個妻子,因他早出晚歸,關係日漸僵硬,頗有要離婚的趨勢。
她不禁想起曾經,有個溫暖的家,父母待她如掌心明珠,卻一夕之間化為烏有,留她孑然一身,在社會上打滾摸爬,最終以奉獻軀體換來光明下的磊落。
光明下的磊落,聽起來多麼高尚,卻是羞恥骯髒的。
一日,早上六點,她拿出衣櫃內的衣服,才想起已經換季,該穿夏季制服上學了。
這種感覺多麼陌生,說起來,也有一陣子曠課沒有去學校,之前她的功課算是排名中上,如今,怕是要當個問題學生了吧。
木子芳穿著乾淨的制服和百褶裙,在校門口怔了長久。
或許,還有一點留戀。
「子芳同學?」細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。
轉頭一看,便見顧向琴同樣一身夏季服裝,頭髮稍長了一些,俐落的紮在後腦,清秀的五官上笑容靦腆,身體上無意散發出淡淡的女子幽香。
木子芳想,就是那一刻開始,便討厭著顧向琴了吧。
她就如未綻的一朵青蓮,乾淨而透亮,而自己則是泥地中的可憐蟲,不斷渴望脫離這片苦海而做著垂死掙扎。
木子芳心中想著,我比妳有錢,妳又有什麼?
可倆人站一起,總顯得自己多麼卑微。
都說木子芳是個倔強、任性、不愛遭束縛的女人,她看著顧向琴,心中卻彷彿有無數麻繩緊箍,不讓人動彈,對於這種感覺,她感到非常不適。
今夜,她與德喬治發展的並不順利。
還未感受到真正的激情,門外便傳來腳步聲,「嗑嗑」的重重一下下,彷彿催命的死神。
木子芳想,若讓人得知自己維持生計的糜爛方式,就算有回天乏術之力,也是難以在社會上翻身了。雖然意識中想逃,一雙腿卻軟得動彈不得。
霍然門外站了一個四十餘歲的女人,唇瓣赭紅,俐落幹練的短髮,手指夾著一根煙斗,尚且蔓延著縷縷白煙。
從德喬治的手機中,木子芳看過她的照片。
——那是他的妻子,叫做黃荺。
那女人見到自己丈夫褲頭欲褪,懷中摟抱著妙齡女子,正滿目慌亂的看著自己。
四周寧靜的可怕,黃荺沒有馬上生氣,先是淡淡的吸一口煙,才緩緩開口:「飢渴到去找妓女了嗎?」話雖如此,目光卻是看著木子芳,頗有嘲諷意味。
妓女二字,重重甩在心頭上。
眼前模糊起來,她彷彿見到父母親充滿關愛的眼神,然後慈祥的摸摸她頭頂,問道:「子芳,妳以後打算做什麼呢?」
那時的木子芳笑靨燦爛:「我喜歡花,我想要開花店!」
*
木子芳終於知道自己不是厭惡顧向琴,而是一種羨慕的情緒,羨慕到了嫉妒的地步。
黃荺的事情發生後,她就再也沒有和德喬治聯絡過,畢竟錢也夠了,不需要再糟蹋自己的身體。
她背著書包上學,不知不覺,已經進入國三的第一個學期。
她優異的成績又回來了,只總是有意避開鄰座的那個女孩。
一日,木子芳剛剛放學回家,走在人行道上,手持一本書,正低頭看著。
四周學生聚集在一起,都是結伴同行回家,彷彿一道無形的牆,成為木子芳語他們之間的隔閡。
此時木子芳看到一個唯美而浪漫的畫面。
顧向琴站在一隅角落,身旁站著一名男子,身材高挑,穿著一件白色襯衫,在眾學生的身旁遺世獨立。
顧向琴臉頰上紅暈散佈,輕輕拉著他的手,沒有過多的肢體碰觸,有點青澀未熟的模樣。
那是第一次見到潘柏季。
木子芳想起自己,越過了這份青春歲月,身體染滿骯髒的污點,沒有顧向琴好運。
一切不過是運氣問題而已,因為論功課她不差、論外貌也不差、論家世也沒有差,如果沒有那場車禍,自己才是高人一等的。
厭惡的感覺又滾滾濤來。
翌日,她主動和顧向琴搭了話。
顧向琴正靜靜的端坐在位,彷彿渾身都在閃閃發亮般的醒目。
木子芳:「不好意思,可以跟妳說說話嗎?」
顧向琴頗意外的睜大眼睛:「我當然願意!」
木子芳,名字聽起來文雅而容易親近,而事實的確如此。
她相當優秀,卻不太高傲,平易近人。但自從父母雙逝後,便與世隔絕一般,總是獨來獨往,很少與人打起交道。
顧向琴對於她的主動又詫異又驚喜。
木子芳很快與她結為好友。
她漸漸清楚顧向琴的家世背景。顧向琴是獨生女,父親有不錯的工作,而母親是個鋼琴老師,待她皆如溫室中的花朵一般。
只要關於顧向琴的事,都彷彿無形的嘴巴,不斷裂開來恥笑自己。
「放學陪妳回家的男生是誰?」
顧向琴忸怩的答:「……青梅竹馬,叫潘柏季。」
木子芳知道,這是個非常好的動手機會,她要那高高在上的顧向琴,也體會跌進泥地的痛苦。
潘柏季不似表面的恪守本分,說白一些,就如當年意外結交的德喬治,偶爾會約不一樣的女人睡。
以木子芳的美貌,很快就搭上這條大魚。
一天晚上,顧向琴在門外聽見——
「吶,柏季。」
「你喜歡顧向琴多一點,還是我多一些?」
潘柏季:「她和妳不一樣,我只是拿她玩玩而已。」
此時,萬念俱灰。
那個叫木子芳主動與她搭話,和她交朋友,不過是為了搶走自己深愛長達十幾年的男子。
序幕悄然升起,木子芳拿著一雙高跟鞋,踏入死亡的旅程。
她見到一名身穿黑色怪衣的人,站在電梯門外,手握著一把銳利的刀,咧開嘴對她冷笑。
「我搶了顧向琴暗戀長達十幾年的男人,
但是死神詛咒了我,
詛咒我被桎梏在電梯裡,以為天上開啟了一門曙光,你卻如魔鬼一般擋在我面前來索命。」
【番外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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